海粒

圆梦天使

1.天赐大伯

    我出生之时,三界尽是漫天大雪。母神生了我三日,雪也下了三日。

    兄长说,那雪景仿佛回到了父神陨落的年岁,令人绝望。直到见到了本殿,他才觉得雪天不是那么冰冷了。

    转眼已经一千年了,整个神界都被我翻了个底朝天。这里的人都和三伯一样无聊。

    本殿刚会跑便被父神送到了大伯的殿中。大伯倒是比三伯有意思,他偶尔喝喝小酒,偶尔探听探听三界的八卦,抽空教我学点防身的法术。

    有一次,父神看不下去了便和大伯起了争执。

    “炙阳,月儿已经一千岁了,就连普通的御物之术都一知半解,你这启蒙师父当得可比天启差远了。”

    大伯一听就不乐意了,拍桌道:“白冰块儿,你和上古两口子痴缠千年,把孩子丢给我带,我可有半分怨言?我承认这丫头教得懈怠了,不如当年带上古那般用心,可是你看看我,老头子一个。况且……你全家都是混沌之力,下次应劫也不知是何年何月,总也是轮不上这丫头的。急又有何用?”

    父神被说得哑口无言,最终还是把我抱了起来,带回长渊殿。

    母神看着我回来,脸上浮现出片刻欢喜,转而将父神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什么。

    父神看了我一眼,眉头微皱。然后抱了抱母神,好像是在安慰她。

    本殿受不得被人冷落,于是跑到两人中间,抱着父神的大腿说:“父神,您和母神说什么呢?月儿也要听。”

    父神将我抱起来,他的脸贴贴我的脸蛋儿,微微一笑,说:“你母神问我今晚吃什么,父神正发愁做什么好吃的给两位小殿下呢。”

    “白玦,可别忘了,如今我比你年长。我可不是当年的小殿下了。”母神说。

    父神满眼都是母神,他在母神额上亲了一下,说:“吾妻上古,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当年在长渊殿中学艺的上古。”

    我顺势把两人亲了个遍,炙阳说过,这叫见者有份。

    晚上睡觉的时候,父神照例给我讲《山海经》入眠。

    “西山华山之首,曰什么?”

    “钱来之山!”我得意地说。

    “月儿真是父神的宝贝。那你再说说这山上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其上多松,其下多洗石。还有怪兽,状如羊而马尾,名字叫羬羊,其脂可以已腊!”

    西山经我早已倒背如流,兄长都为我讲过好几回了。要不是贪图父神夸我,我才不会如此积极呢。

    果然,父神比晴天朗日捡到神器还高兴,亲亲我的额头道:“月儿真棒,不愧是我的女儿。”

    母神端着一碗汤药进来,看着我俩亲昵的样子,无奈地摇了摇头说:“《山海经》我也倒背如流了,何时见你这般夸赞了?不过读了西山经就沾沾自喜,你做父神的,莫要溺爱她。”

    父神接过汤药,坐在我的床边喂我。

    “你贵庚啊?怎么还和女儿争风吃醋。来,月儿,我们喝了汤药就睡觉好不好?”

    我乖乖地答应,张大嘴等着父神喂我。

    母神叉着腰怨道:“你个小滑头,平日里我喂你汤药你扯谎诓我,怎么一轮到你父神就换了一副面孔?”

    “好啦,上古。”父神说着,为我吹了吹汤药送入我口中。

    “父神温柔,母神好凶。”

    闻言,父神欣喜地笑着,转头一看母神铁青的玉面,只好严肃起来说:“月儿,不可如此说母神。你母神是混沌主神,对你严格是因为爱你。还有啊,谁也不能在本尊面前说吾妻的不是,你也不行哦。”

    母神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,她坐在一旁似乎有些心事。

    “你今日把她从炙阳那里抱回来,再送回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。上次那个借口显然不能再用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好了。还是把月儿给天启带。”

    天呐,我才不要跟三伯那个白头茄子。

    “近日,我感应到应生石有异动。如果是他回来了……三界会不会……”

    父神看了看我,示意母神不要再说。

    “无妨,月儿是你我的孩子,为三界苍生而生,本该知道自己的使命。”

    “神生漫长,我只希望月儿做三界中最快乐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他们两个人的话其实我都懂。

    虽然和大伯一起混日子,但是我经常偷偷跑到三伯那里看折子。兄长也常常传信给我说东华上神的论道。

    父神和母神说的无外乎我身上的混沌之力。

    虽说我全家都有混沌之力,但是父神是自己修来的,兄长传自父神在下界的一半元神,母神是天赐加后天努力得来的,只有我是混沌与混沌相生的混沌之力,至纯至强。

    我从小就知道有了混沌之力不是什么好事,那是为了有朝一日应劫要用的。就像大伯所说,如果真有那么一天,只要有父神和母神总不会轮到我去应劫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一定要应劫呢?为什么不能战胜天命?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父神和母神都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月儿……谁和你说的这些?”母神坐到我身旁说。

    “没有人和我说。我不想看到父神、母神还有兄长为了一些我不认识的人应劫。”

    父神的眼神有些怅惘,他怜惜地看着母神又看着我说:“月儿不怕,有父神在,你们都不会有事。”

    “月儿也不想父神有事。”不知为何,一想到父神也可能应劫,我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。

    父神将我和母神拥入怀中,轻抚我的头道:“相信父神,我会找到破劫之法。”

    之后的一段时间,父神常常将自己关在藏书阁,翻阅祖神留下的古籍。

    我一个人无聊就到擎天柱下应生石旁玩耍,对着那块石头自言自语,久而久之也有了感情。

    直到十年后的一日,我又像往常一样到乾坤台玩耍。

    “听说大伯之上原本还有个兄长,叫玄一,如果这样说来……大伯应该是二伯,三伯应该是四伯才对……可是那个玄一大伯是个坏蛋,害怕应劫就堕魔了,胆子比红日还小。”

    我自言自语着,突然周天混沌归元,齐齐汇入应生石中。

    我吓得起身走远了一些,还没来得及给父神母神传信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到应生石之上。

    “白月,你怕我了?”

    “你是谁?你可知道我是上古主神和白玦真神的幺女!”

    那人畅快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是你大伯啊,你不是想见我吗?”

    说时迟,那时快。一个男人从混沌灵光中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真神为祖神所创,孕化于天地灵气,天为父,地为母。此人,莫非是……真神玄一!

    想到这,我低头噤声不敢与他说话。

    父神讲过,玄一有控制人意念的能力,对视一眼便能摄人心神。

    他走近我,用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。我却紧张地闭紧双目,不和他对视。

    “小丫头,聪明是聪明。你以为不看我,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想干什么?一会儿我父神和母神来了,不会饶了你。你快逃吧。”

    玄一发现了我右手上的玄晶手链,那是父神用神识为我炼制的护身法器。

    他将手链摘下来扔在地上,说:“丫头,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,我对你很感兴趣。你可比你那一心求死的爹娘聪明多了。我们如果能合作,一定能让这三界换个活法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不急,等我们回九幽,慢慢说。”

    等我我醒来时,正躺在梅溪绕沚的玉床之上。

    一个男子正坐在不远处的石矶上打坐。

    他穿着青灰色袍子,浑身散发着和我一般的混沌之气。

    原来,传说中的魔尊玄一长得是这个样子。并没有獠牙和九个头啊。

    “是谁说的?獠牙和九个头……”

    玄一还闭目静坐,我意识到他读了我的心事,没好气地说:“要你管!”

    我虽年幼,却也懂得神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。眼下玄一没有伤害我的意思,我只能静观其变,弄明白玄一的计划再徐徐图之。

    “你比白玦聪明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准你再读我的心事!”

    我起身要偷袭他,不料溪边石子上有青苔,正要跌进溪水中时,玄一出手救了我,将我拉到了他面前。

    “溪边弑神花,有剧毒。你这么顽皮,若有下次我可不会救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放了我吧。”劲敌当前,我双手合十,搓着小手诚恳地说。

    准确地说,像是人求神拜佛一般地求他。

    他睁开一只眼看我,微微一笑说:“此时神界大概已经知道本尊转生然后把你掳到九幽的事了。你放心,我已在此处布下结界,除非祖神在世,否则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可以不读你的心事。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拜我为师,切磋化劫之事。”

    “化劫?你怎么知道的?”

    我恍然大悟,过去十年间我和应生石说了许多关于化解混沌之劫的方法,难道他一直在石头里?

    没想到他竟然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玄一睁开眼,和我对视。

    我仿佛被摄魂一般,千余年的记忆被他窥伺得干净。

    等我缓神过来,眼前静坐的已然变成了父神!

    “月儿,好好留在九幽,跟着玄一伯伯学艺吧。”

    突然他又化成了母神的样子,她说:“月儿,不要忘记自己身负混沌之力的责任。”

    最终,他又变回了玄一。

    “众生不识,对你亦无恩惠,可是白玦和上古却对你有生养之恩。我知道,你也不想见到他们为了所谓的三界苍生应劫。怎么样,还要走吗?”

    “我听说,你以前为了渡混沌之劫让我母神做垫背……”

    他轻轻笑道:“小机灵鬼,不用怕,以前我没想过化掉此劫,所以行了李代桃僵的法子。本尊答应你,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上古。”

    如此说我安心了一些。但,还有一件事。

    “如果化劫成功,这主神之位……”

    万一他事成后以主神之名与母神对抗,那岂不是又是一场劫难了!

    “白玦和上古何德何能有你这样的女儿?这聪明劲岂不是随了本尊?”他说着摸了摸我的头。

    也许,玄一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坏吧。

    “你答应我不伤害我母神,我就和你一起留在九幽。”

    他将神力凝于指尖,在我额前轻轻一点。

    “这是真神缔结的不可破之约,除非你同意,我再也读不到你的心事。”

    我在心里骂了他一句,果真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“即使如此,我也能分辨出你在骂本尊。”他两指弹了我脑袋一下说。

    “那我叫你什么?大伯?师尊?还是……魔神?”

    “随便。”

    那就叫你乖儿子吧。我心里想。嘴上却很有分寸地说:“那我就叫你师尊大伯吧!”

    天下没有见死不救的师尊,更没有狠心下毒手的大伯。即使是魔神,也怕道德绑架吧。我看你趁着两重身份,以后怎么好意思让我受苦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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